大概从人类诞生的那天起,“计算时间”就被放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。人类的计时工具从影子开始,到沙子,到水流,一直到现在的原子钟和电子钟,精度不断提高。但不管计时器多么准确,人们对于主观的时间感知其实一直是扭曲的。英国心理学家韦尔登曾经做过一个实验,他制作了比实际时间快一点和慢一点的滴答声,然后先后拿给实验的参与者听。结果发现,听过快速滴答声的参与者会把时间估计得更长,听过慢速滴答声的参与者则把时间估计得更短。这就好像他们心里也有一块表,被这些改造后的滴答声影响了走动的速度。
这个实验方法实际上应用的是时间知觉理论中一个经典的理论,叫做起搏器-累加器模型。这个理论认为,我们的大脑内部有一个起搏器,会稳定地发出脉冲,就像我们体内的时钟记录着时间的流逝。随后,我们的大脑会收集起搏器发出的脉冲,进入累加器,然后把脉冲的数量和我们大脑中的时间信息比较。比如当外界时间过去一分钟时,我们的大脑产生了五十次脉冲,那么我们的大脑就会把五十次脉冲的时间等同于一分钟。那么以后当大脑产生了五十次脉冲时我们就知道,外界的时间过了一分钟。
因此,我们对时间的感受会受到注意力的影响。要知道,注意力从本质上是一种认知资源,它是有限的。当我们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某事物时,我们可能会觉得时间飞逝,当我们百无聊赖时,就会觉得度日如年。比如说,当我们在约会的时候,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约会的对象身上,那么在这过程中,我们的起搏器就会因为分配到的认知资源有限,产生的脉冲比实际要少。比如说原本一分钟内可以产生五十次脉冲的,结果由于资源被占用,最后只产生了二十五次,于是当大脑把累加器里的脉冲和记忆相比较时,我们感觉到的时间只是相当于平时的半分钟,比实际时间要短。于是这个时候,我们就会产生“时间过得真快”的感觉。
反过来,当我们身处一个非常无聊的状况下时,由于周围没有什么值得投入注意力的,这个时候闲置的资源就有一部分分配到起搏器上,原本一分钟内五十次的脉冲,现在可能上升到一百次,这样一来,我们感受到的时间就比实际时间长了整整一倍。
因此,我们对时间的感知也会受到年龄等生理因素的影响。当我们还小的时候,我们生活节奏比较慢,同时好奇心又比较强,我们常常会花大量的注意力观察外部的世界,因此我们头脑里的时间信息就很多,累加器里的信息非常丰富。所以小孩子常常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,并且很难忍受无所事事的状态。然而,当我们长大之后,我们对外的观察就会减少,大量的认知资源被繁琐的工作、生活调用,于是我们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。到了老年阶段,由于大脑温度、新陈代谢率的不同,认知资源的总额逐步减少,对时间的感知又会与年轻人存在不同了。当然,这并不是一种衰退,更应该看作成一种适应性的变化,是我们的大脑做出了选择,来配合老年人与之前不同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方式。
然而,起搏器-累加器模型虽然足以解释大多数的现象,但也存在着难以解答的问题,比如“超忆症”。这部分患者可以记住生活中的所有细节,但是发生在前一秒或者十年前的事情,对于他们来说区别不是很大。他们只能通过其他侧面的记忆来推理和分辨,而不是能直接依赖自己对时间线的感知。在这种时候我们就会发现,我们对时间知觉的了解终究还是太少。在这条道路上,人类还要继续探索,继续前行。